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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有感]得失取舍间

来源: 孝昌法院 时间: 2016-02-16 10:00 点击量: 3211

张良、萧何、韩信,论其能,难分伯仲,述其功,不辨

轩轾。汉高自叹弗如,遂并称为三杰。然而,对得失取舍的不同态度,影响了三杰各自的命运。每每掩卷之后,未尝不嗟赏叹息。

少年韩信,贫而无行。吃了上顿愁下顿是常事。

他成天腰间别着宝剑在淮阴街市上晃悠,就盼望世上出点什么事,最好是天大的事,否则自己就无用武之地。

秦二世没让他等多久就帮他实现了这个愿望。

项梁大军经过淮阴时,他毫不犹豫地参了军。

他在项梁麾下无所知名。而他在淮阴街市上钻一个小混混裤裆的事却流传很广。

项梁败后,他又投到项羽帐下,职位是在帐前持戟站岗。

能在帅帐前做持戟郎中,放在一般人,可能已经感觉良好。可是,韩信很有想法,好多次自报奋勇为统帅支招。不料人家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直到暴秦已灭,项王把天下都分割完毕,韩信还是一事无成。听说汉王从善如流,他这才跳槽跑到巴蜀,期望跟着汉王混出点名堂。

初来乍到,未来得及知名,就因犯了事,要被砍头。前边已有十三颗脑袋落了地,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碰巧汉王的小车队长从刑场经过。他死马当作活马医,扯开嗓子说了声:“汉王不是想平定天下吗,为什么还要斩杀壮士?”一句话令这位贵人大感诧异,他一声招呼就让韩信捡回了性命。

数次交谈,回回都令贵人瞪大眼睛。经其举荐,汉王提拔韩信做了管军粮的官,却也没怎么把他当回事。

管粮官的总上司是大管家萧何。这是位分量更重的贵人。数次交流,又令总管家大感惊异,称韩信为世不二出的国士,并承诺一定向汉王力荐。

过了好长时间,韩信认为大管家要对汉王说的话早已说了,却不见汉王有重用的意思,便故伎重演,走。

不过这一次他把走的速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上一次他走是因为既不受主人待见,还被主人的谋士们侧目而视,所以他是一去不回头。这一回有好几个关键人物对他刮目相看,所以很可能是三步两回头,结果如愿被人追了回来。

萧何月下追,汉王登坛拜,让韩信初偿所愿。一个名声不大体面的小尉官,在一群战功赫赫的将军的错愕中,一步登顶,被拜为指挥众将军的大将军!

走下拜将台,韩信与东家进行了一番对话。不难看出,他对前后两位东家以及天下大势都进行过详细认真的调查与研究。他早就认定眼前的平静不会维持太久,天下必将再度大乱。而汉王这位新东家会是使天下重新安定的最后赢家。既然如此,他岂会错过这趟能把他一直带到目的地的末班车?如此说来,他先前的不辞而走只是作秀,只不过是为取得一个足够大的施展才华的平台而耍的一个小计谋。

当上大将军只是实现理想的先决条件。有了这个条件,才能在帮助别人成就大事的同时也成就自己。项王前不久把他的爱将都封为诸侯王就是先例明证。他也算计好了在适当的时候不懂声色地让汉王自己也开启分封诸侯王的先例。

张耳是最适合的人选。一则张耳老早就是政治明星。他还是一介布衣时,各路诸侯就曾谦辞厚礼请他去装点门面。项羽当初作为亚将,不惜以下犯上,杀了主将宋义,又不惜破釜沉舟以数万军队攻击秦军数十万要解救的人就是这个张耳;二则他本来就做过一任诸侯王,也是在赵地,名为常山王,项王封的。只是他一不小心竟让先前的铁哥们陈余给撵跑了;三则张耳与汉王也有些渊源。汉王为布衣时就是张耳的铁粉。后来又高攀人家,与之结成了儿女亲家;第四点最重要,汉王任命韩信为第二战区司令长官时,派给他的副手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张耳。

汉王大本营为第二战区分配的作战任务就是拿下魏、赵、燕、齐这几个大块头诸侯国。

  渡军、魏王束手;背水一战,赵王成擒。与汉王分兵未久,韩信就献上了捷报。捷报的附件是请求册封副手张耳为赵王。

汉王二话没说,欣然签发了册封令。

又没过多久,挟降魏平赵之余威,韩信一介信使,一封书信就吓趴了燕王,又给汉王送去了一个惊喜。

下一个要倒霉的是齐国。

不巧的是,当韩信兵锋指齐的时候,传来了一个让他颇费脑筋的消息。原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个不识趣的人是谁?他就是秦楚战争、楚汉战争时期著名的外交家、大辩士郦食其。他就是那位初次相见,就把大大咧咧惯了、正让两个侍女为他洗脚的沛公说得连忙从水盆里站起,光着脚丫就上前向他施礼,而他自己只拱了拱手就算还礼的酸儒生。这一次,他又让汉王刮目相看,仅凭一人单车、三言两语,就把齐王君臣说服了、吓趴了,表示愿向汉王奉表称臣。

按理说,汉王未费一兵一卒,就摆平了强大的齐国,这对韩信来讲也是一个好消息。他却费哪门子脑筋呢?原来他的门客说你堂堂大将军,统领数万大军,折腾了小二年才摆平了不那么强大的赵国。与人家郦先生一比,你再大的功绩都不值一提。他还有费脑筋的事不需要门客提醒,那就是魏国降了,魏王还是魏王;赵国平了,张耳做了赵王;燕国顺了,燕王还是燕王。要是齐国也降了,齐王还是齐王,那把他韩信搁在哪儿呢?

能让齐国舒舒服服地归顺吗?不能。正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就是汉王只向他发出过攻击令,并没有发出停止攻击令。所以在韩大将军面前,齐国是不准投降的,缴了枪也要杀的。管那句“祸莫大杀已降”是不是真有其事,只要投降对大将军不利,甚至有害,你齐国降了也不算,他韩信认为该杀就还得杀。如此一来,正在睡大觉的齐国守军没了,齐国没了,齐王没了,顺带连郦先生被下了油锅也没了。

正在大本营连守的局面都撑不下去,连热乎茶饭都吃喝不上的汉王眼巴巴盼望其他战区伸出援手的时候,大将军的联络官又送来了捷报:齐国被大将军拿下了。不过捷报下面又有一纸附件。汉王一看,是伸出的一只手,但不是援手,而是一只要赏讨封的手:大将军请求封他做 假齐王。请封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齐人伪诈多变,南边与项王的楚国接壤,仅靠大将军的名号怕是镇不住。

一看到捷报汉王就纳闷。人家郦先生献捷报的事没过多久,你大将军又献哪门子捷报?摆平齐国,哪个齐国?本王不是已经派人摆平了吗,用得着你再去摆平一次吗?就算本王没下达停止攻击令,你大将军棱是要脱裤子放屁把齐国再摆平一次吗?他汉王也认你这份苦劳。可你大将军不及时伸出援手,却急不可耐地伸出讨要之手,你这不是乘寡人之危骂?难怪汉王气不打一处来,一看见那张附件就气糊涂破口大骂开了。幸好正副军师就坐在一旁,他们都很会让人消气,只三言两语,就说服汉王批准了大将军的请求。只不过稍有改动,汉王很慷慨,抠去了王前那个“假”字。

至此,韩信的第一桩大买卖正式宣告已经做成。方法很是简单:先攒足本钱,再在适当的时候硬下头皮伸出手。

至此,少年遭受的苦难、经受的屈辱也终归有了回报。

至此,他官居大将军、爵为大国诸侯王,位极人臣。应该说他已经得到了可以得到的一切,也该知足了。

但是,哪有做成了一笔买卖就金盆洗手的道理?况且,自己掌控着大本钱,搁谁不想找个牛市抛出去再狠赚一笔?

没过多久,牛市果然就出现了。

且说东家汉王在第一战区与前东家项王软磨硬泡拖了好几年,到底把一个王中之王给拖累了,也快拖垮了。硬气了好几年的霸王这时也服软了,竟和颜悦色地与汉王讲和,打算以鸿(又有这个字)沟(不再是门。好些大人物就倒霉在这个“门”里。)为界,与汉王分治天下。估摸自己口袋里的本钱不够多,还不足以兼并人家项记公司,而且自己的老爹老婆还在项记公司的柴房里作客,再不接回来对天下人也不好交待,刘董事长就答应了项总裁的要价,勉强在和约上签了字。

就在项总裁领着一帮亏了大本又累得快趴下的伙计带着所剩不多的箱囊打算回老家重起炉灶另开张,紧赶慢走往回撤的路上,刘董事长在几个高参的劝说下,把那张墨迹未干的和约扔进了鸿沟,并带上大本营的全部家当,打算重新收购项记公司。不过,在追赶项总裁的途中,为了凑出更多更大的本钱,刘董事长分头向几家分店的掌柜发出指令,要他们立即带足现银,及时赶到固陵。

固陵是赶到了,项家军就在前面。可令人挠头的是,刘家军的几位分舵主一个都没到。被不讲信义的刘家军追急眼了的项家军忍无可忍,放下箱囊,抽出家伙来了一套回马枪。刚才还在追别人的人这回被人追得只恨爹娘生的腿太短。幸亏追人的人因缺吃少喝精力不济,才没把刘家军给一锅烩了。

在检讨战役失利的军事会议上,张参谋总长发话了。失败的根本原因是二、三战区的司令长官们不听招呼,按兵不动。他们按兵不动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刘记公司就要成为垄断全国的唯一总号了。那些分号的掌柜无非是想先把红利装进腰包。其他掌柜如何安排另外再说,韩大掌柜先前齐王的那块招牌是他自己要的,他还嫌齐国这间门面不够大,他的故居不包含在里边。只要董事长再主动送上一块大一点的招牌,把他的门面再扩大几间,比如把西到原陈国,南到他老家淮阴,连同齐国东到大海的地方全都划拨给他,他觉得这下红利不少了,就准会带着第二战区的精锐迅速赶来。只要他们一到,项家军那点残兵剩将肯定不在话下。

汉王即刻照准,就按军师的意思办。

果然,没过多久,齐王韩信就亲率三十万重装甲部队与汉王会师,连同各路大军近百万在垓下(是该拿下了。几个地名都这么寸。)这个地方把项家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此一战,汉王平定天下的伟业就算大功告成。

韩大将军对付敌军的招数可谓层出不穷,又招招致敌死命。与军事天才相比,他要东西的招数就不多,也不怎么高明。其实,只要是想东想西,跑官要地位,再怎么堂皇的表演都难免拙劣。上回要个假齐王,就惹得老板发脾气;这回他索性坐在齐王宝座上慢慢等。老板虽然送上门来,嘴里没吭气,心里肯定不痛快。

对韩信的做派,后来的司马光公下了这样的评语:市井之心。寥寥数字,真可谓刻画到了骨子里。不过,市井之心又可分为若干种类,只是司马光这样厚道的淳儒不便明言,留下了很大的空间让后人思量。先看一看比做贩夫合适不合适。贩夫之间讲的是买卖不成仁义在。韩信与东家汉王之间如果买卖没有做成,仁义还在吗?很可能不在,很可能到后来有一方的命都不在了,还有仁义可言吗?如此说来,韩信与贩夫算不得一回事。再拿固陵这一笔买卖来讲,急于成交的是汉王。如果不成交,汉王可能连老本都会蚀了。韩信却不用急。不成交他不蚀本,成交了他就会分到大笔的红利。此时的汉王,就好比《水浒传》中的青面兽杨志。杨志急着卖出祖传宝刀,兑成现银以便上下打点好弄个官复原职。不曾想他这个急惊风遇上了二大爷这个慢郎中,看完了削铁又要看吹发,看完了吹发还硬要看刀片上到底沾不沾人血。但不知把韩信与这位二大爷相提并论合适不合适。鉴于笔者的孤陋寡闻,一时想不起更合适的人,再说二大爷也是市井一份子,就恕权拉他来充数。

一个人的贪欲如果超出了别人的忍耐,别人迟早会用唾沫把这个人淹死!

韩信这么老实不客气地把汉王送来的大礼照单全收,超出了汉王的忍耐没有呢?还好,已经君临天下的汉王既能平定天下,他就有足够宽广的胸怀包容这个功劳确实无人能比的韩信。只不过再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韩信手中的几十万大军得改编为中央军。不久,齐王宝座还未坐热,他就接到调令,挪窝到楚国做王爷。

大致数一数,从项王帐前的一名哨兵,到投在汉王麾下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再又三度被册封为大国诸侯王,这般辉煌的际遇就发生在不到六年的时间里。放眼天下,还有谁得到如此的恩遇呢?又有谁会对如此的恩遇不感激涕零呢?

单单就是这个韩信他没有。他可以对施饭与他的漂母报以黄金千斤,可以把让他钻裤裆的那个鼎鼎无名的淮阴市井混混提拔为军中高干。但是对汉皇,他觉得从不亏欠,反而觉得人家欠了他的。

在楚国,韩信做了两件他自以为不妨碍谁的事(也许他以为就算妨碍了谁也没什么了不起)。一是装作没看见皇帝的红色通缉令,窝藏项羽麾下兵败逃亡的大将钟离昧。二是列军陈出入,拟天子仪仗。

换作其他任何人,做出这种蔑视皇权的举动,不说是两件,就只一件,都要被砍头甚至灭族。

身为大将军,你可以把自己的军事才能发挥到极致,这也是别人都乐观其成的。作为诸侯王,要是把自己的威仪也发挥到极致又算什么呢?动不动就来个阅兵式,动不动就警车军车护驾。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脚踩着地,头顶着天呢?难道你要威与天齐不成吗?难道补偿少年的苦难、洗刷少年的屈辱就一定需要只有天子才摆的起的排场吗?你如此肆意妄为,就算头上的天不吭声,而天下的人会答应吗!?

会答应才怪。这不,一封告发他谋反的书信送到了皇帝的御案上。

皇帝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诸将一听有人揭发韩信谋反,立即不假思索,异口同声地嚷嚷:“亟发兵,坑竖子耳!”照白话讲就是:“立刻发兵,活埋了这个王八蛋!”

看到了吧?第一,诸将根本就不考虑揭发是否属实,只要有由头,就必欲置你于死地。虽然现在才说出口,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时机未到;第二,根本就没有考虑打不打得赢,只觉得唯有把你活埋才痛快,才能解心头恶气。难怪皇帝老子把这帮人通通归诸“功狗”一类,全都没脑子。只是这一嚷,表明韩信的对立面有多少人,他的贪婪又激怒了多少人。还是副总参谋长陈平沉得住气,深知玩打仗包括皇帝在内谁都不是韩大将军的对手。他只略施小计,就帮皇上拿下了这位功高震天的大将军。

直到戴上了手铐,他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还嚷嚷什么藏弓、烹狗、杀驴之类的屁话。总之,在他看来,是皇上不够意思,是皇上容不下功臣。

或许韩信自打读书起就是个偏科生,军事指挥总是满分,而道德修养总是不及格。当时的中小学课本里的必读篇目《易经》坤卦卦辞中就有“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样一句话。一个人若是德不够厚,得到的物质太多,就会负担不起,就会被压垮。这个物可以是金银珠宝,可以是田园土地,也可以是荣誉地位。一个人若想别人把你当成正人君子,你就应当先修德。你忽视修德,重视取物,你就不配做君子,你充其量就是市井一分子。你能做个贩夫或许还是你的福分。若是沦为那位二大爷,迟早会把青面兽杨志给惹毛了,让人家手起刀落,劈成两半!

幸亏皇上不是以韩信之心所能度的皇上。他太欣赏韩信的才干了。是他亲手栽培了这个天才,他实在不忍心让这个天才又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就算诸将群情激愤,就算其他勋臣心气不顺,皇上还是法外开恩,只是把韩信的头衔由王换成了候,封地就在他的老家淮阴。

淮阴,候,不知韩信有没有这样把这三个字分作两次读。如果他这样读了,再多读一读前面两个字,并从这两个字里读出皇上的深意和苦心,韩信的心就不会定格为一个市井小混混,他就会把自己度化成一个真正的庙堂士君子。只可惜他心里念的,口里说的只有最后一个字:候,还是一个由王贬成的候。非常有可能他最不愿说、最不愿想的也是这个候字。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字只会令他蒙羞。曾经八面威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封地数千里,万民皆俯拜的大王爷,现在混到了先前他麾下的小校尉堆里。所以他觉得难以见人,难以出门。就算有无法不参加的朝会或是应酬,人们看见的是他挂着的脸子,听见的是他满腹的牢骚。太史公的描述是:怏怏不乐。

脸子摆给谁看,牢骚发给谁听,这谁都知道。皇上不愿背恶名,难保其他人就有皇上的胸襟。果然,趁皇上在外平叛(这个叛臣在走马上任之前到过韩候府辞行),贤内助吕后用萧相国的计策还是借谋反的罪名让这位怏怏不乐的侯爷再也摆不成脸子,发不出牢骚,顺带还灭其三族!

高祖闻讯有何反应?《史记》曰且喜且怜之;《汉书》曰且喜且哀之。不足十年,先是一个落魄的哨兵炒了一代霸王的鱿鱼;随后一代英主发现他胸藏雄兵百万,便任由他在华夏大地上策马驰骋,成就他立下不世功勋;最后一代名将没有光荣地战死沙场,竟窝窝囊囊地被自己的军功章给活活碾死!如此遭际,怎不令人怜之、哀之、惜之?

后人曾以诗感叹:汉王心中只两雄,淮阴国士与重瞳。项王已死将军在,能无猜嫌到令终?

要概括韩信这十年间的心路历程,早于他约三百年的一位慈祥老人的一段话可能非常合适: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无所不至矣。可悲的是,韩信仅用不到十年就证明了老人的真知灼见。这位老人就是孔丘。

 

至于萧何,布衣时已为基层干部。食有鱼,出有车。性格安分低调,对身外物不太在意,却醉心于图文典籍。从在沛县推举刘季为沛公起,他就忠心耿耿地为刘邦当管家,把后方打理得井井有条,为前方不断地输送人员物资,为刘邦荡平天下立下特殊功勋。而他对各种待遇没有刻意的追求。他的做法是君未给,臣不求;君给了,臣受着。未患不得,得之不喜。有人提醒君给的太多不正常,那就贴上利息还给君。亦未患失,失之不忧。臣后来从百姓手中强取,原是为了自污,全是君逼的。取的不对,还给百姓。本就不想取,舍了算了。尽管老总管为君主守着根据地,呕心沥血,全心全意,却还是不能释疑免咎,稀里糊涂就进了大狱。遭受此种待遇,只能怪君主太多心,全然没道理。好在老相国人缘好,不管认识不认识,总有人为他提醒,出点子,还鸣不平。君上经人劝谏,也觉得不好意思,不仅没几天就接出了相国,还当面安慰赔不是。后来,肖相国一直主持国政直至离世。其治国之策又被曹参继承,传下了萧规曹随的美谈。再后来,其子孙又受到两汉历代君王的善待。

 

张良未发迹前的情形与萧、韩二人大不相同。祖、父曾做过五代韩君的国相。幼年的张良在钟鸣鼎食的家境里成长。然而好景不长。初长成人,就遭遇国破家亡之惨祸。为报深仇大恨,张良散尽千金交结勇士。博浪沙一击误中副车,未能遂愿。然而震惊盛怒的始皇帝大索天下,却早早的成就了张良的美名。

隐姓埋名、亡命天涯的张良在下邳的一座小石桥上与一位老人的奇遇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孺子可教”是老人对他下的评语,“精读太公兵法则可为帝王师”是老人的叮嘱和期许。

正如老人所料,十年后,倒秦力量风起云涌,各路英雄逐鹿中原。与暴秦算总账的时机到了。张良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诛暴秦的洪流中。

在“留”这个地方,张良遇见了一位能够对太公兵法心领神会的义军领袖。这就是沛公刘邦。在沛公帐中,张良是如鱼得水,沛公是如虎添翼。有了张良的辅佐,沛公率先攻入咸阳,立下诛秦首功。

沛公鸿门宴脱险后,被项羽封为汉王。为感念军师的忠智,汉王赠予黄金二百镒(斤)、珠三斗。张良转手就送给了挚友项伯,顺带通过项伯为汉王求得了汉中这片领地。

高祖六年,天下平定,大封功臣。皇帝亲自为军师摆功绩:运筹帷幄帐中,决胜千里外,子房功也。奖品是自择齐地三万户。如此重奖,令其他所有被封侯的元勋都望尘莫及。萧相国封地不足两万户,诸将都愤愤不平,逼得皇帝搬出了“功人”、“功狗”论,才使他们心不服口服。但是对军师,诸将谁也没吱声,因为他们心中有数,那就是:服。

皇上的溢美之辞,既不能装进荷包,也没办法退回,更不能转赠。所以那句话就专属于军师了。但奖品军师没有收下,不是因为奖品太大,荷包太小装不下,是因为军师有话要讲:“始臣起下邳,与上会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计,幸而时中,臣愿封留足矣。不敢当三万户。”一番话,把对皇上的称颂和自己的谦让表达得恰到好处:既无抗旨之嫌,又达到了辞让的目的。如此主动地舍、谦让地取,就“留”下了君臣两无嫌猜的鱼水关系,“留”下了谦谦君子的美名,还“留”下了君臣相安相敬、善始善终的光明未来。

美哉!“留”!——贤哉!不留!——智哉!何留何不留!

从帝入关后,军师以体弱多病,需要辟谷道引调理为由,没有接受任何高官显位,又不参加先进事迹报告会、经验交流会、记者招待会、同乡会、战友会等等社交活动,杜门不出数载。然而,但凡遇到关乎天下安危、社稷稳定的大事,军师总是适时适当地向皇帝、皇后、太子提出建议,为天下百姓休养生息和皇权的顺利交接继续贡献自己的智慧,又受到皇后、太子的信赖和敬重。

高祖驾崩八年后,被父子两代皇帝尊之为师、敬之为友的留候驾鹤仙逝。

回望张良学成出山后的经历,不难看到,他曾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丰厚的物质待遇,也曾坚决地拒虚荣浮名于门外。不受物质羁绊,使他形骸自由;不为名位拖累,令他精神逍遥。与芸芸众生相比,军师就如同得道上仙栩栩然御风而行。

夜仰星空,繁星点点,有一颗似是他的灵府。

日望苍穹,祥云朵朵,有一片疑有他的仙踪。

斯人已逝二千载,然而他的足迹,至今仍不知有多少人在默默追寻。

   历史之镜,纤毫必晓。虽深可惧,亦须时照。如若不然,祸福难料。兹事体大,岂可怠乎?!